观致龚冯友：我们正在打造新国潮

　　文｜李清柯

　　后来者的故事往往不值得被谈论。但重复的历史却在说，后来者可能意味着无关紧要的跟随，也可能意味着即将掀开一个全新序幕的标志。

　　“国潮”，龚冯友这样描述着他心中的观致。这位在老牌厂商PSA（标致雪铁龙）工作了15年时间的汽车设计师，如今肩负起观致的复兴，用设计赋予这个品牌不同于以往的惊艳。

　　我们谈话的时候，面向着深圳某片广袤的海面。夕阳正燃烧得赤红，狭长地倒映在海面上，似乎即将要割裂出两个世界。

　　他穿着墨绿色的西装上衣，下身则是正式的西裤，袜子鲜艳的红色从棕色的皮鞋与黑色西裤间的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来。

　　在某一个瞬间，这幅富有艺术感的画面让我联想起让·雅克·阿诺的电影《情人》。梁家辉站立在西贡的码头上，与珍·玛奇对视着。

　　不止是画面的诗意，30年前，这部电影以热烈的情感击穿了西方对于中国沉旧的印象认知。

　　龚冯友当然没有等来他的珍·玛奇，但他等来了一个机会，并且期望改变公众对于观致的印象。

　　2019年，龚冯友辞去了PSA亚洲研发中心设计总监。在此之前，他已经替PSA设计了足够多的惊艳的产品，经历了从留学到入职Velizy，再到PSA这家欧洲百年老店的首位华人设计师，在巴黎总部工作5年后被派往上海筹建亚洲研发中心设计团队。

　　但更广泛深刻的认同仍未到来。距离贝聿铭建造卢浮宫金字塔已经过去了40年。难以启齿的是，对于审美，乃至于隐藏在背后的观念，华人世界依然无条件地崇拜于外来意识。

　　龚冯友谈起了朗逸。10年以前，正是以这款汽车为标志拉开了整整延续至今的中产潮流。它的出现象征着中国告别了持续数十年的草莽，寻到了一种固定的，体面的秩序。

　　10年间，有超过300万人选择拥抱了这股让人亢奋的中产潮流。与此同时，它也奠定了或许是拙劣的模仿。法国的奢侈品店特意为中国游客配备了中文导购，中国游客在日本购物店疯抢的画面登上了国外的新闻。

　　强势的自信弥漫我们的内心，漫长的混沌以及压抑，促使我们前所未有地着迷于模仿外来意识，并且享受看到西方惊慌失措时的错愕。

　　观致的诞生是这股情绪的标志。我依然能够清晰回忆起，2007年，新闻报刊是如何竭尽所能地用壮阔的口吻去描述这家“从零开始、立志享誉世界”的中国汽车公司的成立。

　　它自诩于“独立的中国汽车品牌”，但世界记住的却是它的另一面。拯救了MINI的何歌特公开宣称，观致的任职将会是他职业的珠穆朗玛峰。

　　从大众，到通用，从欧宝，到沃尔沃，几乎全球最知名的汽车研发专家都迫不及待地加入到这家即将要“征服世界”的中国汽车公司。

　　从2013年的首款产品亮相，到2016年的观致5诞生，短短几年间，它拿下了拥有“国际工业设计奥斯卡”之称的红点设计大奖。以近乎满分的表现，夺得了Euro-NCAP安全测试，开创了中国汽车工业的先河。欧洲、国内同步上市，更是一个富有意味的举动。甚至有的西方媒体发出了大众需要警惕的论调。

　　情绪没有持续太久。观致在一阵兴起以后，在中国市场迎来了无奈的“失语”。欧洲人当初对于它的惊叹，也没有转化为实际的购买。

　　媒体人不断地为这次“失语”寻找各种的可能性。有说是团队存在沟通的障碍，有说是观致推崇的国际化早于时代的到来，而甚少有人愿意承认它只是某种拙劣的模仿。

　　正如某位长久关注观致的媒体人所告诉我的一样，观致最成功的地方是完全的欧洲化，观致最失败的地方也是完全的欧洲化。

　　在观致陷入失语的同时，另一种公众情绪也在酝酿，它扎根于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线上线下边界的模糊，以及90后，乃至00后对于主流话语权的抢夺。

　　金承志指挥的大合唱视频在2016年轰动了整个互联网，引发争议的同时，却一次次展现更为蓬勃的生命力。“人间不值得”的李诞则宣称，他只想活在今天，只图自己的快乐，并以此成为了90后的象征。

　　“或许是时势造英雄，这肯定是一个机会。”龚冯友这样描述他加盟观致的选择。是的，我得承认相比于观致本身，他的选择更让我感到着迷。与所有飘荡于法国的华人设计师一样，他们一边接受着世界最丰厚的艺术知识，一边观察着国内审美体系的变化。

　　与其说是对成就的渴望，倒不如说是个体身上的冲突性，促使着他们怀有某种强烈的情绪，参与这种变化。而观致全新的定位国潮，正是他在PSA酝酿了多年，饱受冲突下的产物。

　　他所表达的，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他向我讲述着，他在PSA期间和谐之下的焦虑。讲述着他对于新造车的看法，对于它们的肯定以及否定。

　　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谈起，相比起其他新造车企业向他抛出的丰厚薪酬，他更被宝能繁密而庞大的配套产业链所吸引。也笃定地向我说道，在观致，他工作的开展感到从业以来所没有的顺畅。

　　我们谈论的越来越多。紧接着，他回忆起那个让他感到无比亢奋的童年时代。在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上，健力宝一炮而红，以“中国魔水”著称的健力宝风靡全世界。

　　而1990年，在健力宝集团的帮助下，奥运冠军李宁正式开启了他的民族运动服装的梦想。这些充满着自信的气质感染着这个少年，他一边喝着健力宝，一边穿着李宁的运动服，在那个并不着急，洋溢着个人主义的年代度过了他漫长的青春期。

　　30年后，这些经历使他萌发出打造国潮的念头，并且促使他怀着蓬勃的欲望以及野心回到国内，加盟观致。

　　我不理解身处30年前的体验，却对他的亢奋感同身受。那个让他无比怀念的李宁，已经不再单纯地套在少年学生的身上。2018年纽约时装周，中国李宁四个字成为了外媒谈论的亮点。

　　整个中国时装界都被这家李宁拉进了一场以中国符号为标志的复古潮流中。正是受到这场潮流的感召，我用了不低的价格购买了一双李宁的运动鞋。在某些时刻，我甚至忘掉了我们对谈的身份，只是一对跨越年龄，无比热爱国潮的好友。

　　这并非只是怀念，而是蕴含着观致复兴的逻辑。相比于过去人们所信奉的中产潮流，今天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更能够有效地建立起自身内心的秩序。建立在互联网之上的成长，似乎不再让他们盲目崇拜外来意识。

　　正如前边所说的，今天的人所强调的是个人主义。“我希望观致的消费群体是25岁-35岁的年轻人。”龚冯友说。

　　特别是特斯拉，让龚冯友更加确信观致国潮的定位。马斯克任凭那辆长得怪异，遍布棱角的Cybertruck皮卡冲进了现实。

　　在全世界短暂的覆灭式抨击之后，第三天，Cybertruck收获了超过20万辆的订单，钢铁侠马斯克又一次在底特律面前取得了胜利。Cybertruck的热销绝非是审美的胜利，而是互联网一代自我意识的迸发。

　　中国的年轻一代同样需要有这样的情绪出口。我们已经能够无比镇定地面对移动互联网对于生活的改变。

　　一个美国成年人依然会为当天送达的快递而惊呼，一个中国的儿童则已经熟练地通过手机为自己订购一份外卖。他相信，这是观致的机会。

　　谈话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他向我展示了几幅产品的图片，它们分别代表着观致定位国潮的未来，以及更多暂且未能言说的展望。距离观致5的诞生，已经过去3年了。

　　在前些年SUV的热潮里，这款产品未能完成承载在它身上的期望。如今，他自信地向我介绍着观致5之后的全新SUV。“一切都是新的。”他说到。

　　那确实是让人感到激动的产品，一种第一次见到李宁时装周服饰的惊讶感再次向我扑来。

　　再过几个月，2020年北京车展上，龚冯友和他的观致同事们就将它推向公众眼前。

　　一方面，是他身后有一个与他怀着同样冲突性的团队，他们聚集在一起大胆而天马行空地创造他们心中的国潮。

　　一方面，正如他所说的，在观致里，他感受到了他工作的开展感到从业以来所没有的顺畅。作为这种说法的有力注脚，如今，宝能与观致正在上海联合打造一座媲美全球顶尖车企的造型设计中心。

　　一切都在表明，他的蓬勃欲望以及野心，以及对于30年前的怀恋情绪逐渐清晰地在今天展现。

　　我们依然面对夕阳与那片大海而站立，太阳即将淹没在海面之上，原本分裂的景象演变成彻底的混沌。

　　某一瞬间，我不无怀疑他对国潮的定义并不是源自于童年经历的巧合。那些有关于健力宝以及李宁的回忆，穿越过时间的丛林，留下的不只是美好的怀旧，还有隐秘在其中的自由市场经济的理念。

　　健力宝的诞生便意味着经营的灵活性，李经纬奔跑于一家又一家饮料厂之间，向不同的人讲述他的“集约化经营”理念。

　　已经在23届洛杉矶奥运会上取得巨大名声的李宁，选择了脱离体制的束缚，在市场经济空前勃发的时代，开启一场从未经历的冒险。

　　它们都生发于 “自由市场经济”理念，而宝能比所有的企业都更深刻地继承了理念。宝能造车的动机，观致重新定位的顺利，都因此得以说明。

　　正如姚振华对自身的描述，“我是一个知识分子，干的都是踏踏实实的事。” 某位媒体人的洞察则更为全面地解释了这句话本身：

　　“他在1988年考入华南理工大学，并且是最早一批选择攻读第二专业的学生，最终以工业管理工程和食品工程双学位毕业。”

　　“这是一代用知识改变命运，重构中国仕商关系的人，他们是中国现代企业制度的试水者、实践者和受益者，从骨子里来说，脱不去一些精英主义的骄傲。”

　　即便是王石，与宝能经历了漫长的争执以后，也恰如其分在自传中用“我的改变”去描述自身的成长。

　　我们总是倾向于过后怀念那些带来深刻变革的激荡，在变革发生时，怯于承受那些必然阵痛。

　　未来充满了冒险，从满脸不可战胜的生米，当这些结束以后，惊奇和恐惧也就转化成了幽默与甜蜜。善于怀旧的余华，正是这样描述人类面对过去以及未来的情感。

　　许多的质疑会随着时间消退。

　　或许我们逐渐看到韶能股份(000601,股吧)、中炬高新(600872,股吧)、南玻集团为宝能以及观致所提供的制造协同。

　　会看到布局贡献出行生态的联动云的强大，并以此拉动宝能以及观致的销量。也会看到宝能一向重点布局的综合（物业）开发，在将来生态圈的出行概念中，由住宅、写字楼、大型商业中心共同交织所创造的体验。

　　“只是宝能习惯于沉默，而导致了外界的许多误解。”在我屡次的疑惑中，这是龚冯友甚少主动提及的辩解。

　　这样的时刻已经来临。在我们谈论这些的前一天，宝能国际体育演艺中心正式被命名为广州宝能观致文化中心。

　　这片上空，曾经飘荡着湖南卫视跨年演唱会的人浪热潮，回荡着周杰伦等华语巨星的歌声，也曾被LPL电竞赛事独有的青春激情所填满。

　　那一个晚上，我坐在观众席上，观看了一场二次元文化的大型派对。难以理解的歌声与舞蹈让我陷入某种复杂的失败情绪当中，与此同时，年轻人独有的渗透在空气中的亢奋又让我莫名地感到喜悦。

　　过往的经验已经难以定义他们的话语，他们的亢奋则表明他们在所属的话语中寻找到远超我们想象的活力。

　　这些年轻人会在这里得到他们渴望的一切。在度过漫长成长的岁月后，他们会更加确信各自的信念，并且在回忆时，注意到与之深度关联的观致。

　　就像龚冯友以及我热烈地谈论李宁等国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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